我在这里爱你
▲某幻/花少北 斜线无意义,无差偏幻花
▲补档
▲现背 都是假的 时间线混乱
▲OOC 1w+ 推荐一次性看完
▲毫无逻辑且乱七八糟,见谅
▲BGM:走马 陈粒
他的眼睛如同天边最亮的星星凝望着我,当我无法开口时,我借风中松树之口歌唱你的名字。
(1)
我在他婚礼当天千里迢迢从上海赶到青岛,真的很不是兄弟,但是我也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叫花少北,他叫某幻。
其实是花少北好死不死订机票的时候傻了吧唧给定错日子了只好当天才到青岛,某幻接到他语音的时候一边笑一边揉着眉心:可以的兄弟,这很花少北。
“我也不想的兄弟,我昨天晚上熬太晚了整个人巨蒙你知道吧。”是花少北说这话的时候怀里抱着花生米满脸想撞墙,某幻看不到但是他能听到。
“我知道我知道,北子哥日理万机能搭理小弟我就不错了我还要啥自行车啊是不是。”
“你知道个屁。”少北骂骂咧咧。
某幻赶紧把手机拿远看着手机中央的头像:啥玩意这是。
你知道啥啊你知道。小花老师又重复一遍,但是那边语音已经挂了。
花少北上飞机时是晚上,天边一片黑暗,还能看到星星在闪着亮。他什么都没带,只有一个包和他自己。很少人知道花少北会来青岛,毕竟他那个时候还有活动要跑,但是某幻还是给他发了条消息,告诉他来了就要当伴郎,还送西装。花少北突然收到消息的时候眼睛一跳,下意识地按灭屏幕。
花少北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他发现自己甚至一点也不意外,觉得某幻是真的了解他,连他一定会来都能猜到。
好烦啊某幻,他这人真的烦。
花少北坐飞机的时候最喜欢走登机廊桥,拉着行李箱背着登机包大步流星地向前走,风会把他搭在额前的头发吹起来,把整个额头露出来,T恤会贴在他的身上,他会跑在风里,温润的风会跟他走到飞机门那里,然后理理吹乱的头发。
他今天忽然觉得挺累的,也许以前飞往的那边是旅途的开始,是收入的来源,这次什么也不是,他没有期待,所以越走越累。
手机里某幻还在叫他小花妹妹,跟他说要是来不及就不用来了,给个大点红包就行。他突然觉得他不能再让某幻这么瞎叫了,不然他为什么总像他邻居家的小妹妹每天那么期待大哥哥带她出去玩,像家里特别容易脸红的大姑娘,花少北一大老爷们儿,这谁顶得住。
你河北首富怎么会微信支付呢,当然是飞到现场拿大红钞票随份子。
花少北到现在也没有告诉某幻他一定会去青岛见证他的爱情,实话实说没意思,他都不一定能到还当啥伴郎,估计早找好人了。
飞机离地的前一秒,他脑子里忽然闪过八年前的某幻。
(2)
在飞机上是睡不踏实的,花少北感觉每分每秒整个人都像在滚筒里转了好几圈,混混沌沌。飞机餐总是黏黏糊糊的,花少北经常吃不下,索性不吃,刚躺下重新睡着时脑子里响起某幻的声音。
“记得吃饭。”
“注意安全。”他为什么要接这一句。花少北还没来得及再细想就被飞机的颠簸颠得一颤。
17年他跟某幻刚认识的时候某幻才二十岁,还不是团建酒桌上装模作样的青岛教父,打吃鸡的时候一口一个花老师花老师,叫得他那个时候还产生出马了顶大是个乖小孩的错觉。
后来的时候他回头,会在某幻的眼睛里看到亮亮的自己,像是月光从油桶中散落出来,掉到花少北的身上,是漂亮的。某幻拿出啤酒瓶跟他碰杯,说花老师看啥呢,马儿哥哥脸上盖的都是钱。
我透,某幻你个崽种。
花少北少有的正经就被这崽种打破,气的花少北仰头喝完酒一巴掌拍在某幻的脑袋上,你个崽种。
醉不死你个崽种。
花少北的梦一直都没什么内容,月亮总像打碎了似的挂在灰蒙的天上,是下雨天,雨下的一片腥冷的气息闯进他的鼻腔里,月光照到上面如同破碎的玉盘,他跑在泥泞的马路上,被飞溅上来的泥水糊住了嗓子,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那是不是该有人来拉他一把?
好像没有。
因为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你为什么还不来。
(3)
这是无言的故事,即使是某幻和花少北也无法言语。
他说某幻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一瞬间他就在飞机上哭了,好在他坐在窗边,只要不回头没人能看得到。
八年了,他三十三岁了,三十而立,那一点稚气也只能在他咧嘴笑的时候,看到那颗有些尖的牙才能让人记得,这个男人曾经也是个孩子,也曾经赤诚地爱一个人。
花少北听到某幻说再撑一段时间,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什么事都得有个适应的时候,但是他在摇头,他说不行的,我撑不住了某幻。
他说我撑得住可是我妈妈该怎么办啊。
“我妈妈她身体不好你知道吧。”他看见某幻向他低下头,然后他看见某幻就跑向一片山海,那里山在燃烧,海在呼啸,几乎要把某幻全都吞噬掉。
某幻这次没办法说我知道。
撑不住的人是某幻,跑掉的人是花少北;跑向山海的是某幻,躲在家里的人是花少北。
十年前花少北UP主事业刚有起色,从河北搬到上海闯荡,紧接着就是一场大病。
感冒发烧如浪潮般一波接着一波涌来,烧得花少北整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醒来后头痛欲裂。意识模糊里,花少北感觉有人在他额头上搭了一块热毛巾,又把他扶起来给他喂了一口水。
“花老师你咋整的啊?”某幻敲开花少北的房门,前来表达一下作为室友自己的关心。
“我不知道啊兄弟,老难受了你知道不……”花少北伸手扶好额头上的毛巾,用气声说了句谢谢。
某幻这时候还故意逗他一句说我不知道我可快活了,然后又问花少北吃没吃药。
“没吃呢…药吃完了……”花少北话音未落就看见某幻跑到自己房间把家居服换成常服,毛毛愣愣的,还差点把自己绊倒。花少北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来,头昏脑涨,感觉光是坐起来就能耗尽他一天的力气,哑着嗓子问他说你要干嘛啊。
“我给你买药去傻子。”某幻把掉在他腿上的毛巾拿走,让他躺好他就躺好,“你药吃的哪个给我看一眼。”
“哎呀你不用,我待会去买……”
“你这样要去买药你别再让人给拐跑了我的花老师。”药就放在床头,某幻拿了药盒就往外冲,差点又忘带手机。
花少北整个人昏昏沉沉,直到门嘭地一响才反应过来某幻是出去给他买药了,然后又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是在被人照顾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了,身边有人在意他,有人关心他,生病了会有人着急。他自己出去又换了次毛巾,冰冷的风混杂着温热的潮气一起浸透过他的皮肤,怎么会不冷,但是某幻是暖的,好像花少北就不冷了。
好奇怪。花少北揉揉眼睛又躺下强迫自己睡着。
某幻大概是跑着去的,回来的时候还喘着气,左手拎了一袋子感冒药退烧药枇杷膏润喉含片医用酒精还有体温计,拿了一大袋子装,花少北看见以为自己都快羽化升仙了;右手还拎了一桶粥还有一些七零八碎的菜肉米。
某幻看着花少北把手心里的药片胶囊吞进嗓子里,再让他喝一口枇杷膏。甜甜的,买的还是小时候那个京都念慈庵,花少北还想再来一口。
“诶这一口就完事了花老师。”某幻赶紧把药瓶举高放到床头上盖好盖子,“咋回事啊花老师咋生个病还跟个小孩似的呢。”
“你再让我喝一口……刚才那把药有点卡嗓子。”花少北最讨厌吃胶囊还有药片,卡着嗓子不上不下,化在嘴里又苦又涩。花少北边说边冲某幻伸手要东西,小脸烧得通红,整张脸皱巴巴地挤在一起,像个缺水的橘子。
别说还挺可爱。某幻眨眨眼睛。
“兄弟你憋挤你内脸了,待会眼睛都让你给挤没了。”
透,某幻这崽种还有心情嘲笑我。
“某幻你给爷等着……”花少北一张嘴就是破锣嗓子,大喇叭让人拿棉花给堵住了,咋使劲都吹不响。
“行行行我等着我等着等你病好咱俩solo。”某幻又喂了一口水就放花少北躺回去睡觉,花少北也知道除了身体是1剩下所有东西都是0,即使睡饱了还得硬着头皮睡。某幻给他裹好被子,替他关灯又带上房门,某幻知道花少北一定会睡觉,但是临走前还是告诉他:“好好睡觉。”尽力给自己生病的室友最温暖的关怀。
花少北再醒来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多,他睡了仨点,一睁眼感觉世界都倒过来了,头疼得脑仁要从脑壳里蹦出来,好在鼻子没那么堵了,扶着墙还能走路。
“花绕北来吃饭了!”
诶呦不是,某幻这人真的烦。
不得不说他还是有点感动的。一碗混着肉沫的粥推到他面前,刚出锅的热气熏得花少北眼睛愈发的热,眼睛鼻子红红的,他抽抽鼻子,说某幻你对我真好!
某幻呛得一口粥差点没喷出来。
他俩十年前咋这么搞笑呢。花少北在飞机上差点没笑出声。
某幻对他真的好,好的不得了的那种。
他还记得自己那天晚上最后迷迷糊糊拉着某幻的衣服不让他走,说能不能陪陪他的时候,某幻把他的手放回到被子里,然后就坐在他身边,说瓦不走,陪花老师好吧。
然后他抓着某幻的老大爷睡衣的一小角睡了一晚上,某幻为了照顾他一晚上没睡。
可能心动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他已经有许久不曾生病,如今偶然想到那次大病,都好像是昨天的事,大梦一场,真实到让他以为是真的。
一两年前花少北突发奇想,说要去某幻的家乡看一看,想从他生长的地方再好好端详这个曾经属于自己的爱人。
花少北第一天就跑到海边去,脱了袜子和鞋,再卷起他一年四季都穿着的长裤腿,光着脚踩在细腻的沙子里。一脚踩不到底的不安从脚底传到花少北的大脑中,于是他的身体里就充斥着不安。一下又一下涌上来的浪潮拍打着他的脚,漫过脚脖子,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没在让冰凉咸涩的海水再浸湿他,然后他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算命的人告诉他尽量离水远一点,但是他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发了会愣就又走上前去踩着海水。
害,管他呢,不就淌回水吗?爷怕过吗?
深色的海水爬上他的脚还带着白沫,走的时候带走脚边滑嫩细腻的沙子,沙子从他脚趾之间的缝隙里跑走。滑滑的,花少北踢踢水,这感觉让他想到某幻睡衣的绒毛,软软的,蹭在上面痒痒的。
他看着远方一望无际的大海,望向远方飞过海鸟的天海交际处,望向即将落山的太阳,红艳却不刺眼,染得海水一片赤红,夕阳的光照得海面波光粼粼。花少北站在这里想象少年时的某幻跟同学到海边来,几个男孩子挽着裤腿在海边打闹,阳光照的他们那么明亮。他以一种时空错乱的方式来到少年某幻的面前,他看到那个孩子毫无顾忌地在水中欢腾,而他只能站在浪潮勉强能漫过的位置。
捕鱼的船舷上挂着长满一长串的青苔和污垢的渔网,一片深绿。底部随着风一晃一晃地动,搅出密密麻麻的白沫泡泡,在半黑还见得半点太阳的黄昏下像天上的星星,他终于找到某幻眼中星星的半点影子。
花少北忽然明白,也许爱真的真的抵不过合适这两个字。
前些年七夕节他拉着某幻出去玩,那时候他俩已经确定关系两年多,还像刚热恋的小情侣一样没事在大街上瞎打瞎闹,惹得街上的人有几个都回头往他俩身上看,花少北好面子,插着兜说某幻你别闹,有人看着咱俩呢。
“透,北子锅,刚刚是谁蹦蹦哒哒非要带着小马去跳喷泉的?”
他们俩为了保暖跑进咖啡厅买了两杯热咖啡,坐在店里等的时候花少北瞄到门口摆了一桌子的小熊玩偶,欠儿欠儿地问人家服务生那个怎么卖。
“啊先生那个是七夕活动的赠品不单卖,如果您想要只需要您和您的伴侣在我们店门口拍张合照然后发到朋友圈里就好。”
少北面露苦色。
“那我俩行吗?”某幻眨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那个服务生,还加了句我们不是捣乱我们是真想要。花少北在旁边快要爆炸了,这什么究极无敌螺旋式爆炸发言,花少北刚想说我就好奇也不是特别想要旁边的服务生正好抢在他前开口。
“啊……也,也行。”
也行个啥啊。花少北把头顶的帽子拽到整张脸都没了。
“那来吧花绕北,拍照去!”不是某幻这孩子心是有多大啊。某幻一把把花少北揽进自己的怀里,大摇大摆地往门外走。周围全是黏黏糊糊的小情侣,俩大男人勾肩搭背在咖啡厅做七夕活动还是有点心虚,花少北的脸直接红到耳朵根儿,帽子口罩都盖不住。
别说还挺高兴,但更多的是紧张害怕。从刚才某幻开口到拍照,花少北都在害怕,莫名地心跳加速,他是个95后,按理说接受新时代教育他没啥好怕的,但是遇到这件事他就怕的不行,不是怕被别人拍到恋情公开,就是单纯的怕,连理由都说不出来。
发朋友圈的时候花少北手一顺点了一大溜屏蔽名单,后来发现需要点的太多他就直接改成仅某幻可见。一刷新,正好看到某幻的那条:
“不要误会,这是瓦亲爱的室友北子锅[胜利]”
花少北那一刻愣住了,突然想到他俩刚开始的时候他跟人家介绍某幻都是这是我室友,那他是不是也很难受啊。
花少北那一刻脑子里跳了很多画面,阴阳怪气团建的时候某幻把手放在花少北的大腿上,某幻有些微醺,但绝对清醒,花少北一瞬间神经一紧,扯着嘴笑大声说“某幻你手往哪放呢你lsp了”。
他脑子一瞬之间宕机,傻呆呆地站了好久,直到某幻拉他进去拿咖啡的时候才回过神来。这其实是他俩不成文的约定,没被别人发现之前,他俩打死也不说。但那时花少北连浓郁的咖啡香都会觉得是苦杏仁的气息。
他就是那么别扭。
小熊一蓝一粉,蓝的在某幻手里,粉的给了花少北。
“我要蓝的!”花少北伸手去跟他换,“我要蓝色的熊熊!”
“不行瓦也要蓝色的熊熊!瓦也喜欢蓝色熊熊!”某幻撅着嘴把小熊举高。
透,他好幼稚。“噫~某幻你撒野娇。”花少北顶他一下,“恶心心哦你。”
看灯展的时候花少北冷不丁地问某幻干嘛非得要那熊,某幻头都没转:“你不想要吗?瓦北子锅想要的瓦一定给北子锅要到手。”花少北转头去看他,看见某幻被灯影割裂的面颊,看着那颗被霓虹灯光笼罩泪痣。
人生悲欢离合常有圆缺,花少北懂得的不得了,是前些年他离开承德独自来到上海,以前六道kb换成了某幻中国拜老番茄雷克斯,不是说不好只是感情少了,最开始的东西少了。
最开始的时候某幻说想以后他俩真还在一起,就领养个闺女,要眼睛小一点的,花少北还傻眼,某幻说是女儿像妈妈好看。花少北就服他,女孩都像爸爸知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傻,非得自己给自己找了个最难的活,找了种最没有结果的日子。
花少北不知道某幻那天是特意带他去选戒指的,甚至如果某幻知道花少北的喜好,都要背地里买好再当作情人节礼物送他。
某幻搭着他的肩跟他去找素戒,花少北此时只想把自己埋进地里,挑样式的同时一边看闪着光的银戒一边祈祷不要有导购员过来跟他们说话。
“您好两位想看点什么?”
操,我裂开了好吧。
某幻是认真的,压低了身子看了好几对,花少北在旁边不知道该干什么,耳边是某幻嘟嘟囔囔的声音,闷闷的,像一锅刚煮开的粥,打闷响,搅人。他一抬头,旁边是一对情侣在挑钻戒,女生试了好几个款式,最后剩下两种,举着那两枚小小的圆环放到她未婚夫面前让他选。某幻在旁边搂着他的腰问他喜不喜欢这个素戒,说男生就是吃亏,买不了特别好看的,花老师你看着挑瓦付钱。花少北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花少北不知怎地心里一阵钝痛,他听到求婚,听到结婚,听到孩子,听到一切他和某幻暂时或者说目前来看都完不成的属于爱人之间的事情,心脏就被那些字眼击中,女生皱着眉头选戒指的样子让花少北眼红,他好羡慕她,他好羡慕她可以有一个天堂般的爱情。
花少北不是说他和某幻的感情不好,只是两个男人在一起,找不到结局。
花少北已经说过很多次他不奢求某幻能给他什么,可当花少北真正来到这里,看到别人的幸福时,他还是会难过,会羡慕。这是花少北给不了某幻的,这是某幻给不了花少北的。
花少北不得不离开。
花少北和某幻也许并不合适。
(4)
里面也并不好受,花少北醒来的扭扭脖子发现自己睡的脖子疼得要命。他擦擦脸,发现眼泪已经干了。
这几年总有人在他耳旁叨咕说花少北你咋一点动静都没有,都三十多了老蕾孩子都能跑了你还没个对象。
“诶呀我找不到你知道吧。”花少北总这么跟他们说,皱着眉头一脸很苦恼的样子,花少北看到KB笑了,说你别不是不想找就行北子哥。
“嗨呀结婚这事不能着急的呀。”KB像个老人家跟饭桌上的人说,花少北就跟着傻乐,反正KB这人不能害他。
结婚这个字眼有一段时间就跟个刺似的扎在花少北心缝里,不动它一点事都没有,一提到它就一阵一阵地扎着疼,还拔不出来,只能自己忘了。
花少北不是没找过,谈不长久的,没多长时间就分了,不是眼睛不够大就是眉毛不够漂亮,总之怎么弄都不对。
这真的难顶兄弟。
(5)
爱这个字很可怕的,花少北在八年前就体会过了。
八年前他们恋情曝光,公司那边封锁了消息,两个人被迫出柜,某幻的父母直接飞到上海来找他。
“号儿北你先在我屋呆会好吧我这边一会就完事。”某幻接到手机电话腾一下从电脑椅跑到他房间然后拉着他再跑回来,花少北整个人还是蒙的,那是他第一次,摸到某幻发凉的双手。
已经平静了二十多年的海面终于按捺不住,翻起了波浪。
某幻正翻着自己房间的钥匙,一边找一边嘱咐花少北:如果我没有开门,一点声音都不要出,我说你不在家。
从出事到现在花少北都像被困在水里,听不见,看不清,直到某幻抱住他抱得紧紧的跟他说哥你不要担心的时候,他才幡然醒悟,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某幻好久都没睡一个好觉,公司和家两头跑,每天回家脸色都阴沉得吓人,花少北想说些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坐在他旁边呆着,这时候某幻总会把他抱到自己的怀里,然后他会睡着,然后抬头睁眼某幻又是一晚上没睡。
花少北把脸埋进某幻的颈窝,呼吸里混着某幻的味道,他以前闻到这个味道是会心安的,但是那天没有。他抱了一会又松开,他看见某幻眼里亮晶晶的自己,鼻子就不受控制地发酸。花少北觉得他可能松了手之后就要失去某幻了。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吻了上去,吻在那张他最烦的满嘴跑火车的唇上。
他吻了有一会儿,然后放开,他在某幻耳边说快点啊。其实就是平静得像滩水一样的对话,没有什么可以细说的。衣服布料从他手中抽离,脊背挺得笔直,花少北从来没见他这样,以前的男孩长成了男人,临到门口他看到某幻跟他说:花少北我爱你。
某幻知道也许只需要一段时间,他们就可以不再相爱。
花少北的我爱你随着关门声一起响起,然后就是一串锁门声,某幻反锁了好几道。
花少北在他转身锁门的时候看见了天崩地裂的前兆。
“某幻你别走!”来不及了,“我求求你别走……”已经来不及了。
等待是最难熬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门外会发生什么,门外究竟什么时候会结束。花少北强迫自己玩手机来转移注意力,不去听门外的纷争。门外突然安静下来,可沉寂像把刀,直直地剖开空气,时间,还有花少北,那把刀毫无偏差地落在花少北的心脏,把他整个对半切开。
人总是喜欢找不自在,花少北打开手机搜他和某幻的词条,耳朵又听着门外的动静。花少北看到非议,看到谩骂,看到失望,流言如沸,能活生生把人烧死。他又听见门外有下跪,求,不孝的字眼,他听到好像有人在哭泣,应该是某幻的妈妈,还有中年男人充满力量的声音在训斥他的孩子。于是他愈发地心慌,愈发地控制不住地去听门外的声音。
那时他才真真正正地明白,特别清楚地懂了,众叛亲离,孑然一身有多难。他不能把某幻推到无依无靠的大海上,某幻也不能,他不能拿他的前程开玩笑,即使他爱他也不行,绝对不行。
某幻走之前是告诉他不要听的,马上就会结束,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门还是没有开,花少北想坐到门口去听,可是他又不敢,发现自己像是被施了魔咒一样定在床上,然后他又听到女人的哭声,有打骂,有商量,有恳求。门外的世界翻江倒海,某幻把他留在了浪潮冲不到岸上,孤身一人去面对如同天崩地裂般的痛苦。
某幻的爱如一片澄澈的海,他无需剖开自己就可以让你看见他的真心,同时他也宽广无比,好像你永远找不到他爱你的尽头会在哪。他爱一个人如同自杀,来啊你看,我就在这里,你可以拥我入怀,也可以留在我的海洋里,只要是你就可以,这片海也足够澄澈, 他总会想办法把所有污垢都清除,只留下你。
花少北突然意识到原来他早在八年前就有好好看过这片海,这片海是博爱的,他爱他的花少北,他爱他的父母,他爱他的兄弟们,他爱太多人,伤害哪一个人他都会难过,因为一个人伤害一群人简直可以要了他的命。那么这样一个人,花少北怎么可以让他因为自己吞噬掉所有属于他这片海的人。
暴风席卷而来,哪怕是一丁点声音都能被花少北放大,变成猛烈敲打窗户的雨。他随着女人的哭声一起哭出来。他怎么这么懦弱呢。
那一个晚上他脑子里都只有一句话:你也要考虑考虑某幻。
很多年后,花少北每每想到那个晚上,那个他一直在说你怎么还不来的晚上,他总会流出一两滴泪来想,他会遇到更好的人,更适合他的人,不会有人再抛弃他。
门外终于沉寂,整个房子死一般沉寂,感觉心突然空了一块。某幻开门的时候花少北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只觉得像过了半辈子那么长。
某幻进来的时候是垂着脑袋的,像被抽干了水分的植物,整个人差不多是去沙漠走了一遭。花少北一眼就看到某幻脸上的巴掌印,五个指头印得清清楚楚。花少北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他了,触电般地低下头看着手机上他和某幻的合影。
“我完事啦花老师,刚才他俩太久没见我了聊得有点久袄。”某幻见花少北没有反应,挠挠头发,“晚饭还没吃呢咱俩吃啥啊?”
“随……随便。”花少北不敢吸鼻涕,闷着鼻子跟某幻说话。
“花老师咋还哭了呢?是马儿哥哥来的太晚了让小花妹妹等着急了不?”某幻故意逗他,但他现在真的笑不出来。
“啊呀不要哭了花老师,瓦这不来了吗。”某幻从身后抱住他,在侧面露出脸来看他:是没被打的那边。某幻的手是冰的,可是抱着他的身体却是暖的。
那一天让他下定决心要分手。他顶不住的,他们都顶不住的。
他们都不得不。
把一块放在心头两年的肉割下去多疼啊,都已经长到一起去了,可是花少北还是割下去了。应该是第三天还是第四天,他跟某幻说了分手。他跟某幻说,顶不住的某幻,我们顶不住的,你也不行我也不行。
“花少北,你也要我跪下来求你吗。”这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某幻对不起,我真的不行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妈妈她那边顶不住的……”
某幻是生长在海边的,落下的眼泪都是腥咸腥咸的,跟海水差不多,他没尝过别人的眼泪不知道他跟别人一不一样,他只尝过自己的:花少北说完那句话他就哭了,一滴眼泪从他眼眶里跑出来,拽都拽不住。
“那我妈妈就顶得住吗?”某幻太难受了,口不择言,一顺嘴就秃噜出去了。他看见花少北瞬间傻在那里,花少北张张嘴,眼泪却先一步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月亮如酒桶滚落到人间,碾过花少北的身体。花少北只有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两个人都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那片海累了,开在岸上的花也累了,但是这事还是要做个终了。
“你别说了,说一百句对不起也没用的。”某幻坐在客厅那头,花少北坐在窗台,两个人像隔了一条银河那么远,“我走吧。”
这个房子一个人付房租是付不起的,两个人打算住到结束就搬走,都回到老家去,没人想留在上海。
当天晚上某幻跟公司沟通,最后在微博里发了澄清,大体意思无非是这是个误会,这么长时间没有发微博澄清是他的问题,他和花少北只停留在室友关系。
这就是真的断了。
花少北随即也发了条微博,跟某幻的没啥差别。
不明白的就这么过去了,明白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也要装不明白。
临走前几天,花少北又病了,跟两年前没啥差别,只是来得凶一些。当晚他烧到三十八快四十还跟个没事人似的要扶着墙自己去吃饭然后嘭的一声就摔在地上,某幻赶紧给他扶到屋里。
“你咋整的啊花少北?”花少北已经好久没听到这么一句夹杂着心疼的责怪了,他只想抱着某幻,然后好好睡一觉,发烧烧死了都无所谓。
某幻看了温度计直接跑出去找酒精翻药,一边找一边说实在不行就得去医院啊兄弟。
兄弟。兄弟。他俩最后真成了最铁的兄弟。
某幻找到的药不能空腹吃,然后某幻又拽上大衣飞奔出去买肉,就着之前他自己做剩下的做了碗带点味的瘦肉粥。
花少北从他跑出去找酒精的时候就哭了,擦酒精的时候他捂着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反正关着灯,只要没声音,他发现不了的。
他边听边哭,听到不行就得去医院哭的更凶:明明某幻都被他抛弃了某幻还是在担心他,为什么啊……
花少北那晚把两年前刚见面的某幻和当晚的某幻重合,一瞬间时空错乱,他用现在的他和以前的某幻作对话,发现某幻从来都没有变,变的全是他花少北。
离开的的确是他花少北,可最后还是某幻硬生生地走出了花少北的世界,是花少北推他到岸边的。
那种感觉像花少北看到了两年前的自己,他一瞬间不敢面对,因为他无比清楚两年前他有多爱某幻,两年后他有多害怕他爱某幻这件事。
过了一会儿某幻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哄他喝粥,然后吃药,让他睡觉他就睡觉,花少北从来没有那么听过某幻的话。
某幻那晚隔一两个小时就测一次体温,最后几次终于降下来了。他一晚上没睡,睡不着,感觉今天再不看看就再也看不到了,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过了今晚,花少北就再也不属于某幻了。
那片海终于又趋于平静,不过他的岸边不会再开出花来。
天快蒙蒙亮的时候,某幻把花少北那只抓着自己的手放进被子里,然后关门走了。
“记得吃饭。”
没有注意安全。那我自己说。
某幻又对熟睡的花少北说:注意安全。
然后他就真的走了,一步也没回头。
(6)
“你好我叫花少北,是某幻的室友,祝你们新婚快乐!”花少北几乎是看到新娘子就乐了,笑的可开心了,那新娘子跟他真配,俩人就该在一起。
“蟹蟹北子锅哇!”某幻给了他一个拥抱。
“你这啥口音,都结婚了还没个正形儿。”花少北转手塞给他一个大红包。
说起来某幻很幸运,刚回到老家就碰到现在的妻子,恋爱长跑八年最终修成正果。
某幻知道自己是真的爱自己的妻子,但是他也知道,无比清楚,这八年来,花少北从未从他的心里离开,八年前到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只是他再也不会爱花少北了。
某幻跟他说待会再来找他,还有好多人没见,着急。他笑着说懂的懂的,他不着急。
花少北看着某幻挽着妻子远去的背影,忽然想到那年他自己去青岛看到的海,那样宽广,那样澄澈,海边刚回来的渔民们在说笑,夕阳把海边照出琉璃似的样子,他眯着眼睛看着他们和他们的海,就也跟着傻笑。
其实某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想看到花少北,他私下看过很多次他的直播,他什么时候剪头发了什么时候又染了个失败的发色,什么时候胖了什么时候瘦了,什么时候又喊穿墙了什么时候又喝醉了迷迷糊糊地直播,他都记得,但他就是想亲眼再见见他。
那是他朝夕相处两年的室友,那是他曾经不惜为了他与全世界为敌的人,那是他爱了十年的人,那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是唯一见证过他最赤诚的一面的人。他希望他来。
花少北再看啊,他再看着翻涌着的海潮,浪一下子涌成千尺高的山,再重重地拍下来,拍得花少北坐在十万八千里都觉得自己被拍得精湿,他突然在想,如果让三十三岁的花少北去给二十五岁的花少北做决定,那是不是他和某幻就不会分开了。
也许吧,但他觉得他俩应该有更大的概率还是分开,说不准的。
一切都从不得不这三个字开始,这一生要是沾上半点,便一生都逃不掉无奈。
花少北在离开晚宴前最后一次好好端详他的前男友,他爱了十年的人:某幻,不管何时何地,哪时哪刻,我都会在心里爱你,在这里爱你。
尽管你手里牵的是别人的手,我也会,在这里爱你,永远不变。
但是我的爱将归于上海的蓝,
将归于五十二米长廊,
将归于山河,将归于万物,
将归于我自己,
但不再有你。
“花少北!”少年时的某幻笑得好开心,站在海边泼花少北的水,“记得吃饭!”
“注意安全。”这是花少北离开晚宴时,对某幻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在这里爱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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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一次写海华食杂店,很多写的不好的地方请大家见谅,最后希望马哥和小花都能幸福一生,找到对的那个人。
PS:可以试试把每段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
祝他们幸福。